妳就站在我面前,一身白紗……

妳跟我說:「女人一生中有三個時候最美,一是為心愛的人哭泣時的美,一是為自己理想努力時的美,一是穿著新娘禮服的美。」

我們就住在岡山眷村裡,記得小時後所有的女玩伴,就屬妳最不像女孩子,因為妳連跟男孩子打架都會贏。

妳家就住在我家隔壁,妳很「恰」,晚上我常會聽到妳在罵妳弟妹的聲音。

妳弟妹的作業、試卷、家庭連絡簿都是妳在簽名的,因為妳媽媽在妳上小學時就因病過世了,而妳爸爸要兼三份工作才能維持妳們一家四口的生活。

妳每天都會到我家叫我起床,幫我把便當帶好,然後帶著弟妹一起到學校去。

晚上我媽不在時,妳就會煮我的飯,然後叫我過去吃。

記得有一次,隔壁巷子的大頭強把我推到水溝裡,那時我很瘦小,根本攀不著溝緣,是妳把我拉起來的,那時妳確實比我高大。

當晚大頭強到我家來找我,我才知道妳居然帶人去海扁他一頓,還要他來跟我道歉。

妳比我早一天出生,但我卻覺得妳比我大好幾歲,像個姐姐。

我們上同一所小學,妳坐在我隔壁,上同一所國中,妳坐在我隔壁,連高中聯考時妳還是坐在我隔壁,我對妳的依賴也就這樣隨著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前進。

之後,妳考上高雄女中,我考上高雄中學,我們不同校了。

我才發現沒有妳在身邊的日子是必須自己勇敢的。

隨著課業越來越重,我們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雖然就住隔壁,但我很少看到妳,因為妳爸爸失去了最主要的那一份工作,妳就必須在學校放學後去打工存自己的學費與生活費。

所以我會在星期六晚上妳打工回來時到妳家幫妳複習功課。

但每次都是我先睡著,我問妳為什麼都不覺得累,妳對我笑一笑,然後回答我說:「累不得!因為我不能輸你!」

妳輸我?

從小到大都這麼獨立自主的你,還會輸我嗎?

後來,妳考上清華,我則上了政治,從新竹到台北也是有一段距離的,但妳還是每個星期日到台北找我,我問妳為什麼?

妳還是笑一笑,然後回答我說:「我只是不想一個人無聊。」

大二時,我交了個女朋友,而在同一年,妳爸爸中風了。

家裡的負擔一下子掉到妳身上,妳休學了。

妳交給弟妹一人一張郵局提款卡,就一個人到高雄工作了。

在妳去高雄的前一天,妳打電話給我,要我替著妳照顧妳弟妹。

然後妳就再也沒有回岡山眷村,之後就沒有了妳的消息。

大四那一年,我跟她分手了,原因是因為她愛上了學校的籃球隊隊長。

我開始找妳,從妳妹妹那裡得知妳在高雄的電話,但我沒有一次找到妳,即使是三更半夜,妳的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畢業後我沒有考上研究所,所以我當兵去了,在當兵這兩年中,我還是繼續找妳,妳妹妹告訴我妳離開了高雄到台北發展,而且也交了個男朋友。

我很替妳高興,因為那些我沒有幫上什麼大忙的事都有了不錯的結果。

妳弟妹都順利的考上了大學,而且都跟妳一樣獨立。

而妳也有了個男朋友。

退伍後,我在台北找到了一份工作,也找到了妳。

那是個下著午後雷陣雨的壞天氣,我們約在誠品書店敦南分店,妳變了,變得清秀而且不失成熟美,大波浪卷的髮型讓妳看來更有女人味,已經不是以前恰北北的小女生了。

在聊天當中我問及妳跟妳男朋友的事,妳只是笑一笑。

那年,我們25歲之後我們就常見面,就跟以前一樣。

不一樣的只是我已經是個不需要再依賴妳的男人了。

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因為公司將派我到洛杉磯分公司去,所以我們又必須分開。

「我的回憶是你寫的,你就得負責擦掉,如果堅決離開我們的回憶的話。」

1997年的聖誕節,妳這麼告訴我,我第一次聽到妳說:「你知道嗎?你一直在我心裡,而他只是你的影子。」

1998年1月2日,我搭上了那班往洛杉磯的班機,那句話沒有留住我,也沒有留住我們的緣份。

在美國的日子很孤單,我這才發現,只要是沒有妳的地方就很孤單。

我常寫信給妳,妳也都以mail回我的信,很高興的是我們沒有因為這麼遠的距離而斷了連繫。

1998年12月24日,因為妳,我回到了台灣。

妳就站在我面前,一身白紗。

我就站在他身後,是妳跟他的伴郎。

「能嫁給你的影子,我已經很滿足了。」

妳在婚禮前一晚告訴我的這句話,到現在還痛得可以。

妳真的很勇敢,勇敢到只為了等我的一句話等了這麼多年。

是的!

妳告訴過我的,女人一生中最美的三個時候,至少我看到了其中一個。

「是我太倔強了,連哭都吝嗇讓你看見。」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我親眼看著他把戒指套入妳的左手無名指。

我才發現妳臉上滾燙的淚。

妳一點都不吝嗇,妳大方得讓我恨透了我自己。

為什麼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我卻說不出來。

從小妳就一直走在我前面,就連現在妳都贏我。

「我愛你。」在禮車駛離會場前,妳回頭看著我,這麼跟我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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