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天空

Chapter 14 人世的連繫

大夥走到了平房外。

中年男子見到外面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自己的房子竟然出現在一個詭異的地方——一棟大樓的屋頂，他驚神未定地說：「我家外面不是這個樣子！」

「這不重要，」老教授拍一拍中年男子的肩膀，「這裡本來就存在很多不合理的事。」

年輕男子逕自在那裡傻笑，顯得一副很開心的樣子，沒人知道他是在高興什麼？

「怎麼年輕人又變這個樣子了？」老和尚擔憂地瞥了一眼年輕男子。

「大概是見到有印象的事物吧。」女子猜測，同時指了一下年輕男子手裡抓著的紙鶴。老教授有不同的想法，但是藏在心中沒有說。

「師父，他這樣不是比剛才那個樣子好很多？」少年見年輕男子無憂無慮的，不明白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見得，」老和尚解釋，「我們一開始遇到他時，也是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呢？」少年問。

「現在是還好，等一下就不知道了，看看再說。」老教授賣了一個關子。

「我們現在要做什麼？」中年男子問。

「坐下來再聊一下，」老和尚席地坐下，並招呼大夥：「你們也圍過來坐下。」

中年男子坐下時感覺短褲的口袋裡有什麼東西，掏出來一看，原來是剛才順手塞進去的警徽，瞧了一眼後又塞回口袋中。

少年與中年男子併肩坐在一起，雖然兩人對彼此都沒有任何記憶，那卻阻隔不了親情的力量，他們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言語，雙方就能感到一股溫暖，難怪僅穿短袖和短褲的中年男子坐在冰涼的地上一點也不覺得冷。

「我看你們父子倆應該有很多話要講吧？」老和尚說。

中年男子與少年相視而笑，中年男子說：「還好啦，我們父子可以找時間再慢慢聊。我想先請問一下師父，」他巡視了大夥一眼，嚴肅地問：「除了我們父子，你們也都死了嗎？」

老和尚不怎麼喜歡那個字眼，但還是點點頭，「應該是。」其實內心知道自己只是來幫助這些人，對他來講這是一個考驗，一旦考驗過了就要重返人間的肉身，不過，這一點現在不適宜明說。

「是啊，」老教授隨聲附和，「我們都沒了心跳和呼吸。」

「沒了心跳和呼吸。」少年夢囈般地說著，他覺得有什地方不太合理。

「大師先前提到要離開這裡，」中年男子語出驚人地問：「是要重回人世嗎？」

老和尚苦笑了一下，重回人世是他自己最終的目的，但眼前的任務是要先幫助這一些人，「不是，是要去西方極樂世界。」

「所以我們……」中年男子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絕望地說：「回不去了。」

少年還在冥思苦想什麼事情，他伸出手指探了一探自己的鼻息。

「嗯，」老和尚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人可以死而復生的。」

「當然有！」老教授立刻反駁說：「耶穌基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老和尚不想在這個時候爭論宗教方面的問題，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是說沒有『人』。」特別在最後一個字加重了語氣。

老教授尷尬地笑了一下。

「不對！我們不是沒有呼吸嗎？」少年想破了頭，終於想到問題的癥結在哪裡，「為什麼可以聞到菸味和煤油味？」

少年一語驚醒夢中人，女子直呼：「對耶！我怎麼沒想到！」

「呃……」老和尚想不出來合理的解釋，他望向老教授。

老教授想到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他很快有了一個猜測：「可能和催眠有關。」

「又是催眠？」老和尚有一些懷疑。

「這樣講有一點奇怪，」女子提出疑問：「催眠要有催眠師和被催眠者兩種角色，可是我們大家都是被催眠者，那誰是催眠師呢？」

「誰是第一個聞到味道的人？」老教授看著大家。

「我是第一個聞到味道的，」老和尚舉手承認，「該不會說我就是催眠師吧？」

老教授點點頭，「很可能你同時具有兩種身分。」

「我不懂您的意思。」老和尚搖一搖頭。

「大師很可能是先接收到一個催眠指令，所以先被催眠，」老教授解釋著，「之後，又變身為催眠師，或者也可以說，大師就像是一個訊號擴大機，把接收到的催眠指令傳了開來。」

「我沒有聽到什麼指令啊！」老和尚說。

「那不一定是語音的指令，也有可能是一個事物，」老教授不加思索便答，隨後又問：「您回想一下，在聞到菸味前見到了什麼東西？」

「我先在窗外見到房裡有忽明忽滅的小亮光，」老和尚低頭回想著進屋子前的情形，「那時我心裡就在想，有人在屋子裡抽菸，接著就聞到一股味道。」

「什麼？我在房子裡抽菸會催眠師父？」中年男子咕噥著，覺得實在是匪夷所思。

「那不就是師父所說的線索？」少年叫了出來。

「所以線索本身就是一個……催眠指令？」老和尚若有所思，隨即想到一點可疑之處，「可是，我聞到煤油味之前並沒有見到煤油燈啊！」

「可能這兩個線索是有關聯性的，」老教授慢慢推敲著，「因為引發火災是菸和煤油燈這兩樣線索，所以接收指令時會自動聯想相關的線索。就好像我要抽菸，叫人拿菸來，拿菸的人會自動舉一反三，除了拿香菸，還會同時拿火和菸灰缸。」

「這樣啊，」老和尚抓了一下身子，「聽來是有一些道理。」

老教授說得淺顯易懂，連女子和少年兩人都是一聽就明白，可是中年男子就是搞不懂，有可能是因為他沒有和大夥一起歷經之前發生的那些事。

「師父，您剛才說到一半，我們要怎麼離開這裡？」中年男子追問。

「這個嘛，我在想……」老和尚緩緩地說：「可以從兩方面著手，一方面我們往回走，再去坐一次那個大轉輪，看看第三站是什麼地方。」

「您是說我夢到的那個巨大的圓形東西？」中年男子睜大眼睛問。

「沒錯，」老和尚點點頭，「是真的有那個東西，我們就是坐那個大轉輪從河的對岸過來的。

所以，那應該不是你的夢境，而是你真的坐過。」

中年男子聽得出神，沒料到原來真有那個巨大的東西。

「師父，可是，我爸說——」少年以為老和尚忘了或是那時沒有仔細聽，「他轉了一大圈，中間兩站都沒有開門，最後還是回到原點下車。」

「也許他那時還欠缺了什麼條件，所以大轉輪不讓他離開，」老和尚思索了一下便答，隨即又說：「反正，就算又回到原點，我們也沒有什麼好損失的。」

「萬一是回到了對岸呢？」老教授有一些擔心。

「那只好看著辦。」老和尚攤一攤手。

「那另一方面呢？」中年男子問。

「另一方面，我們想法子找回記憶，看自己造的業是什麼，這樣才好去懺悔和贖罪。」老和尚說得輕鬆。

「人活著時，回憶會阻礙前進，而人死後，前進需要靠回憶。」老教授感嘆地說。

「教授，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少年問。

「前面是說人在世時，不能老活在過去的榮耀之中，如果老是浪費光陰坐著回憶過往的光采，等於是阻止了人繼續前進，」老教授解釋著，「後面則說我們現在的情況，大家沒有了記憶，卡在這裡動彈不得，哪有辦法前進？」

少年點點頭，隨即想到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師父，照您所說若知道自己犯的錯再誠心懺悔和贖罪，這樣可以獲得赦免和原諒的話，那犯人在生前不是更容易做到？至少不必在死後還要想辦法找回記憶。」他神情困惑地問。

「道理都是知易行難，明明生前就可輕易解決的問題，有些人偏偏要等到死後困難百倍才做，這點我也不明白是為什麼。」老和尚皺著眉頭說。

「現在要找回記憶，恐怕很難做到，」老教授憂心忡忡地說：「我們這一路走來，大家都很努力回想，可是也沒人有進展。」

「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去找。」老和尚賣了一個關子。

「大師現在有辦法了？」老教授驚訝地問。

老和尚搖一搖頭，故作神祕狀，「不過，我們可以向有法子的人請教。」說完即望了一眼中年男子。

大夥眼睛亮了起來，殷切地看著中年男子。

「我？」中年男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師父別開玩笑了，我哪知道什麼？」

「啊！我知道了！」少年恍然大悟，「爸，因為你記得很多事！」

老教授點點頭，看著中年男子，「沒錯！你可以教我們怎麼找回記憶。」

「可……可是我……」中年男子說話結結巴巴，被這個臨時指派的重任給嚇著，「也不知道要怎麼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