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要愛我,好嗎?」

他如此堅定說著,我楞住了,這是問句?還是肯定句?

那年夏天,我十九歲,大我五歲的他這麼對我說,在我們交往的第兩百八十九天;

我沒有回答,畢竟這樣的問題,對於當年十九歲的我,太艱深了!

一直到我二十四歲,仍憎恨著這個不允許我愛他,卻每年從異地寄來問侯卡的男人;

他依然自在逍遙,令我厭惡;

信中的體貼關懷,令我作嘔;

他的每封來信都沒寄件人地址,令我不解;

心中交織著予盾的情結,期待每次的來信,又希望他別再來信;

就因當初他丟下一句(我們不合)便遠走他鄉,留下不知所措的我以及可笑的茫然和破滅的美夢。

為了不讓自己仍待在原點,很快的,我接受了另一份感情,並小心地呵護著,避免舊事重演;

只是他分手時說的話我仍惦記著,他的每封來信我仍珍藏著─我無法不承認,我仍是愛他。

二十五歲那年,在我婚期決定後,我試圖想找到他,想親口告訴他,我要結婚了!

但是竟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他的家人支支吾吾地說他從未回台灣,只捎來電話和信件,他們居然不知道他的去向?

我開始懷疑他的刻意消失是為了躲避什麼?

或是他的家人故意騙我?

我撇開心中的一連串疑問送上我的喜帖,不管他收不收得到,一切總該告個段落,此後我可以徹底揮別過去了!

我是這麼想的。

可是,婚禮當天,他竟然出現了,在喜宴結束後,新郎和我捧著喜糖,分送給要離去的賓客,他從我手中接過喜糖後,說:「可以親吻新娘嗎?」

我嚇了一大跳,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眼前的他,消瘦的雙頰凹陷,臉色蒼白,簡直和從前判若兩人,我一臉愕然,不知該說什麼。

「不行哦!不過可以親我!」外子的一句話化解了僵局。

只見他聳聳肩,微笑著說:「能娶到這麼美麗的新娘真是幸運,祝你們新婚愉快!」

之後他便道別,消失在人群中。

他是怎麼了?

這些年變了許多!

這些年在國外過得不好嗎?

他是特地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又是一連串問號.不過我不再追問了,此時的我己為人妻,以為那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可是,原來,這些年來我一直犯了個錯,我從未積極的找過他,也不曾打聽他任何動向;

我自私地以為,他能自私地離開,那麼我也能瀟灑的不去追究,只是,我真的錯了。

婚後不到兩個月的一個午後,我接到了一通他家裡打來的電話─是他的姐姐希望我能去參加的告別式。

他留給我一封信,告訴我當初醫生證實他得到淋巴腺癌,而且治癒機率不大時,他就決定離開我,選擇獨自面對病魘;

這些年他一直接受各種治療,但終究不得不屈服於命運。

他實在是個殘酷的人,先是想盡辦法令我恨他,待一切無可彌補時,再讓我得知真相;

至今,心中仍感愧疚,多希望他明白,如果可以重來,這一路我願陪他走。

一九九五年,我的舊愛逝於冬末,我的疚愛,卻會永留在心中。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藍色憂鬱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