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謝了,墨綠的葉子依然,幽幽撲鼻的香味遁去。

心扉隨之關閉,不沾塵埃。

塵世離我很遠,對於我來說,就是兩扇窗櫺,白晝透過茶色的窗,可以看見娉娉裊裊的女人打著陽傘從窗下路過,也可以看見赤著胳膊的男人豪氣衝天的仰面而過。

賣西瓜的小 販推著車,車輪無聲的轉動,尚未撐開的紅巨傘格外搶眼;電桿旁總是坐著一位賣襪子的少婦,每天襪子沒賣出幾雙,卻執著的按時到位,守株待兔的故事重演了一百遍。

倦了,於是收攏視線,凝視桌案上那瓶蘭草,欣喜的發現蘭草竟冒出了兩尺高,那勃勃的氣勢仿佛瓶子撐不下了。

這樣的凝視,讓心情平靜了不少,耳畔屋簷上小鳥的啼鳴是臨近中午的歌。

散文作家冰心在《我的家在哪裏?》中說,夢是一個人靈魂深處沒有意識的嚮往和眷戀。

「夢,就會告訴你,你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地方和人。」

是的,夢可以將人拖至或遠、或近的地方,模糊年代,模糊時辰,心語飄飄飛飛,時而草莖鎖住陌路,時而又峰回路轉,洞天石扉。

夢中的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塗鴉和描畫無奈和欣然。

幾年前,那時我住在高樓,夏天每晚餐後的第一項勞動就是給花草澆點水。

蘭花不用多澆水;橡皮樹卻耐不住渴,霧狀的水灑在寬大的葉子上,又點點滴滴的往下落,在地板磚上留下一小灘水漬。

夜,已經畢至,伴隨著霓虹的光環,那天上的星星反倒遜色了幾分,李白的詩「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絕寫了這景。

唯獨窗下廣場的舞曲和公園水池裏孩童的嬉戲聲刺破了這夜的靜。

這時,一杯香茗,一尺螢幕,,一尺鍵盤,讓我的文字在夜光中暢遊,與螢火蟲兒對接。

後來,這樣的夜從夢中散去了,人的背影卻沒有模糊。

盡管斷斷續續,仍在夢中釋疑。

我不相信日子會輪回,不相信清澈的月光會澄清逝去的往事,給夢一個低婉的餘韻,惦念就成了不滅的故事。

鬥轉星移,唯一不變的是情緒沒有頹廢。

伊索在寓言中說,陽光出來的時候,真相就出現了。

我要什麼真相?

我的真相常常被路邊的香樟樹,被城市的輕軌遮攔住了,於是,我努力把織就的情緒沉澱在夢裏,與自己對話。

前幾天,當辦完門面轉讓手續後,按過手印的指拇擱在冰涼的人造大理石櫃台前,禁不住嘴角輕浮一絲笑意:「恭喜你,現在你成為地主了。」

記得一位哲學家說過:「當愛情結束時,讓我們揮一揮手,說一聲:『再見』。」

這個城市太小,不用告別。

心如止水的冷漠,無疑是對自信的傷害。

我還是習慣於微笑,在夢的深處還原生活的色彩。

此時,夜靜了下來,梳妝台的鏡中一張淡然的臉隱去了憂傷。

白熾燈潟下的微光,像淺淺流淌的溪流,纏綿、清純匯入心間,詮釋著挽歌。

文字始終是我夢境的一部分,不敢隨性的丟棄在房門外面,讓它在夜裏漫無邊際的流浪。

撫去燈光,在溫香中漸漸的構圖景觀的片斷,在半夢半醒中,文字與情感宛若夏天田野裏的蝴蝶翩翩飛舞,草長鶯飛的路邊,露珠抖落到泥土裏了,拔了節的玉米仍然在瘋長,蟋蟀的叫聲卻無聲無息的睡去了。

江邊是我常去寫生的地方,邁著不急不慢的步履,另一幀風景呈現出來。

江堤上的三角梅惹得眸子紅豔豔的跳動,綠霧一般的柳樹上畫眉在清唱。

還沒到盛夏,薔薇尚未結苞,那一枝枝荊棘從花台裏蹦出來,竟越過石欄的縫隙。

穿過蘆葦,嘉陵江的河道窄窄的,積水灘上,一群群小蝌蚪擺著細小的尾遊來遊去,幻覺中變成了墨黑的文字在書頁上定格。

一夢醒來,在微茫的月色中,摸不到一絲夢的痕跡。

在清涼中,我堅信明朝江邊蘭舟催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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