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把12歲的兒子帶到美國,送他進那所離公寓不遠的美國小學的時候,我就像是把自己最心愛的東西交給了一個我並不信任的人去保管,終日憂心忡忡。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學校啊!

學生可以在課堂上放聲大笑,每天至少讓學生玩二個小時,沒有髮禁,穿便服上學,上午八點半上學,下午不到三點半就放學回家,最讓我大開眼界的是沒有教科書。

那個金髮碧眼的美國女教師看見了我兒子帶去的台灣小學課本後,溫文爾雅地說:「我可以告訴你,你兒子在台灣學了很多,在九年級以前(國中畢業以前),他的數學和自然科學不用學了!」

面對她充滿善意的笑臉,我就像挨了一悶棍。

一時間,真懷疑自己把兒子帶到美國來是不是幹了一生最蠢的一件事。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看著兒子每天背著空空的背包興高采烈的去上學,我的心就止不住一片憂心。

在台灣,他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書包就滿滿的、沉沉的,從一年級到四年級換了三個書包,一個比一個大,讓人感到「知識」的重量在增加。

而在美國,他沒了負擔,天天無憂無慮地,這能叫上學嗎?

一個學期過去了,把兒子叫到面前,問他美國學校給他最深的印象是什麼,他笑著給我一句美國英語:「自由!」這兩個字像磚頭一樣拍在我的腦門上。

此時,真是一片深情懷念台灣教育。

似乎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為什麼台灣孩子老是能在國際上拿數理競賽的金牌。

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聽天由命。

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兒子的英語長進不少,放學之後也不直接回家了,而是常去圖書館,不時就背回一大書包的書來。

問他一次借這麼多書幹什麼,他一邊看著借來的書一邊打著電腦,頭也不抬地說:「作業。」

這叫作業嗎?

一看孩子打在電腦螢幕上的標題,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中國的昨天和今天》,這樣大的題目,即使是博士,敢去做嗎?

於是我嚴聲厲色地問是誰的主意,兒子坦然相告:老師說美國是移民國家,讓每個同學寫一篇介紹自己祖先生活的國度的文章。

要求概括這個國家的歷史、地理、文化,分析它與美國的不同,說明自己的看法。

我聽了,連嘆息的力氣也沒有了,我真不知道讓一個13歲的孩子去做這樣一個連成年人也未必能做的工程,會是一種什麼結果?

只覺得一個13歲的孩子如果被教育得不知天高地厚,以後恐怕是連吃飯的本事也沒有了。

過了幾天,兒子就完成了這篇作業。

沒想到,列印出來的是一本二十多頁的小冊子:從九曲黃河到象形文字,從絲路到五星紅旗…熱熱鬧鬧。

我沒贊成,也沒批評,因為我自己有點發楞,一是因為我看見兒子把這篇文章,分出了章與節,二是在文章最後列出了參考書目。

我想,這是我讀研究生之後才運用的寫作方式。

那時,我三十歲。

不久,兒子的另一篇作文又出來了。

這次是《我怎麼看人類文化》。

如果說上次的作業還有範圍可循,這次真可謂不著邊際了。

兒子真誠地問我:「麥當勞是文化嗎?」

為了不耽誤後代,我只好和兒子一起查閱權威的工具書。

費了一番氣力,我們完成了從抽象到具體又從具體到抽象的反反覆覆的折騰,兒子又是幾個晚上坐在電腦前煞有介事地作文章。

我看他那專心致志的樣子,不禁心中苦笑,一個小學生,怎麼去理解「文化」。

這個內涵無限豐富而外延又無法確定的概念呢?

但願對「吃」興趣無窮的兒子別在漢堡、可樂上大作文章。

在美國教育中已經變得無拘無束的兒子無疑是把文章作出來了,這次列印出來的是十頁,又是自己的封面,文章後面又列著一本本的參考書。

他洋洋得意地對我說:「你說什麼是文化?其實超簡單--就是人創造出來讓人享受的一切。」

那自信的樣子,似乎發現了別人沒能發現的真理。

後來,孩子把老師看過的作業帶回來,上面有老師的批語:「我安排本次作業的初衷是讓孩子們開闊眼界,活躍思維,而讀他們作業的結果,往往是我進入了我希望孩子們進入的境界。」

問兒子這批語是什麼意思。

兒子說,老師沒為我們感到驕傲,但是她為我們感到震驚。

「是不是?」兒子問我。

我無言以對,我覺得這孩子怎麼一下子懂了這麼多事?

再一想,也難怪,連文化的題目都敢作的孩子,還有什麼不敢斷言的事嗎?

兒子九年級快結束時,老師留給他們的作業是一串關於「二次世界大戰」的問題。

「你認為誰對這場戰爭負有責任?」

「你認為納粹德國失敗的原因是什麼?」

「如果你是杜魯門總統的高級顧問,你將對美國投原子彈持什麼態度?」

「你是否認為當時只有投放原子彈一個辦法去結束戰爭?」

「你認為今天避免戰爭的最好辦法是什麼?」

如果是兩年前,見到這種問題,我肯定會抱怨:這哪是作業,分明是競選參議員的前期訓練!

而此時,我已經能平心靜氣地循思其中的道理了。

美國學校和老師正式在這一個個設問之中,向美國孩子們傳輸一種人道主義的價值觀,引導孩子們去關注人類的命運,讓孩子們學習思考重大問題的方法。

這些問題在課堂上都沒有標準答案,它的答案,有些可能需要孩子們用一生去尋索和思考。

看著十二歲的兒子為完成這些作業興致勃勃地看書查資料的樣子,我不禁想起當年我學二戰史的樣子,按照年代事件死記硬背,書中的結論明知迂腐無聊也當成「聖經」去記。

不然,怎麼通過聯考去奔光明前程呢?

此時我在想,台灣教育學生在追求知識的過程中,重複前人的結論往往大大多於自己的思考。

而沒有自己的思考,就難有新的創造,新的思維。

兒子九年級畢業的時候,已經能夠熟練地在圖書館利用電腦和微縮膠片系統查,找他所需要的各種文字和圖像資料了。

有一天,我們倆為老虎和獅子覓食習性的差異性爭論起來。

第二天,他就從圖書館借來了美國國家地理頻道拍攝的介紹這兩種動物的錄影帶,拉著我一邊看,一邊討論。

孩子面對他不懂的東西,已經知道到哪裡去尋找答案了。

兒子的變化促使我重新去看美國的教育。

我在兩個美國高中參觀教學,當走過四至五個班級時,才發現只有一個學生戴眼鏡。

反之,在台灣要找到沒有近視的高中生還真不容易。

為什麼同樣年齡層的青少年,在兩個不同的國度裡,有不同的遭遇?

美國的中學每星期上課五天,每天七節課,下午三點半就可放學回家,為什麼在台灣的中學必須上課到五點半,甚至還要為各種考試而補習到九點半。

試想看看,美國的科技研究與經濟發展,會因此而在別的國家之後嗎?

不但沒有,而且美國在科技研究和經濟發展還是現今世界的龍頭,在運動比賽和軍事武力更是世界霸權。

我發現,美國的學校雖然沒有在課堂上對孩子們進行大量的知識灌輸,但是他們想方法設法把孩子的目光引向校外那個無邊無際的知識海洋,他們要讓孩子知道,「生活的一切時間和空間都是他們學習的課堂」;

美國教育拒絕讓孩子去死記硬背大量的公式和定理,但是,他們煞費苦心地告訴孩子怎樣去思考問題,教給孩子們面對陌生領域尋找答案的方法;

他們從來不用考試成績把學生分成三六九等,而是竭盡全力去肯定孩子們一切努力,去讚揚孩子們自己思考的一切結論,去保護和激勵孩子們所有的創作慾望和嘗試。

在美國,高中和大學是國家為所有想要學習的人而設立的。

沒有台灣所謂的明星高中或國中,完整的社區教育使學生從國小到大學都可以在社區內完成學業,美國是12年國民義務教育,沒有高中聯考和大學聯考,高中課程只有英數是必修科目,其他科目可以依自己的興趣和專長去選課。

中小學的上課時間是上午八點半到下午三點半:因為學生可以依興趣選課,所以跟大學生一樣需要跑班上課。

學校課本大多是在下課後存放於班上置物櫃,不需要帶回家,沒有台灣學校的小考或隨堂考。

另外美國教育的學風極自由開放,學校很尊重學生的創造力和個人價值,所以美國學校沒有髮禁和繁雜的生活規範,不需要穿制服。

校園更不會出現教官和軍人。

國升學制度是全國統一使用申請入學的方式申請大學,學生先參加英數兩科的基本。

測驗後,到各學校接受教授們的面試,因為英數考試是基本測驗程度並不會太難。

所以申請入學時又以面試和資料準備最為重要,面試需要靠日常生活和實際參與的一點一滴來累積經驗,而且面試時教授很重視學生在高中所選修的科目和生活實際經驗。

是否對於學生所申請的科系有所幫助;

因為他們沒有像台灣聯考的考試壓力和分數主義,在高中裡可以依自己的興趣去選修科目,讓學生快樂去學習自己想學的東西;

又因美國沒有升學補習文化,所以這樣一來,美國高中生可以在課餘時間參與社區活動,孩子對自己的社區有認同感,培養孩子對自己住的環境有負責任的態度。

二來是有充分的時間去各個公司或工廠打工實習,累積實際工作經驗,依自己的興趣去培養專業能力和實用的技能,這就是為什麼經過美國高中生活的孩子都比較富有靈活創造力和獨立思考的能力的最主要原因。

美國政府為所有想學習的學生設立就讀的學校,也就是所謂公立學校,保護並鼓勵所有想繼續學習的學生的權益。

台灣政府只有為會考試的學生設立就讀的學校,也就是所謂國立學校,忽略並剝奪了考不好的學生繼續學習的權益。

終生教育的理想已經在美國教育制度中實現;

美國的中學生和小學生在遊戲中學習,創造思考能力得以培養大學生的學術研究風氣鼎盛,其文化休閒活動的多樣化,不勝枚舉;

社區中的成人教育課程,包羅萬象,成人獲得再度上學的機會。

這樣的教育制度與學習方式,豐富其人民的生活,也創造其更幸福的未來。

有一次,我問兒子的美國老師:「你們怎麼不讓孩子背記一些公式或定理之類的東西呢?」

老師笑著說:「對人的創造能力來說,有兩個東西比死記硬背更重要:一個是他要知道到哪裡去尋找所需要用到的知識的能力;再一個是他綜合使用這些知識進行新的創造和創新的能力。死記硬背,並不會讓一個人知識豐富,也不會讓一個人變得聰明,這就是我們的觀點。」

我不禁想起我的一個好朋友和我的一次談話。

他學的是天文學,從走進美國大學研究所的第一天起,到拿下博士學位的整整五年,他一直以優異的學校成績享受系裡提供的優厚獎學金。

他曾對我說:「我覺得很奇怪,要是憑課堂上的考試成績拿獎學金,美國人常常不是台灣人和中國人的對手,可是一到實踐領域,搞點研究性題目,台灣學生往往沒有美國學生那麼機靈,那麼富有創造性。」

我想,他的感受可能正是兩種不同的基礎教育體系所造成的人之間的差異。

台灣人太習慣於在一個劃定的框子裡去施展拳腳了,一旦失去了常規的參照,對不少台灣人來說感到的可能往往並不是自由,而是慌恐和茫然。

我常常想到台灣的教育,想到那些課堂上雙手背後坐得筆直的孩子們,想到那些沉重的課程、繁多的作業、嚴格的考試、課後的補習、填鴨式教學…。

它讓人感到一種神聖與威嚴的同時,也讓人感到巨大的壓抑和束縛,但是多少代人都順從著它的意志,多少代的學生雖然不滿這種制度,卻把它視為一種無法改變的命運。

國內的教育對於絕大多數的學生、家庭所造成的壓力,始終是社會的夢魘。

台灣的教育相較於西方國家,我們的中小學學生比別人花更多的時間在學習和考試上。

台灣的教育過度於強調紀律,忽略了個人差異與特色,再加上填鴨、控固力式的教育方法,而這些畸形的文化正是西方國家揶揄的對象。

這一切的一切是可以改變的!

當今世界各國紛紛加入學習美國教育制度的行列,近年來在東亞尤其是以日本的教育改革最為徹底。

雖然日本在歷史上深受中國儒家思想影響,但是近年來推動美式教育改革卻是東亞的典範!

台灣的教育改革腳步,真的應該加倍速度進行了。

當台灣教育仍沉迷於天天考試的固定模式的同時,很多國家早已邁開大力支持教改的步伐,就好像是19世紀,當東方遇上西方後才恍然大悟,並且紛紛開始投入工業改革一樣,現今台灣教改應立即從開發青少年學生創造力和興趣的彈性模式為首要目標,大步前進。

台灣的填鴨式教學使學生為了考試而考試,畸形的升學制度讓學生們喘不過氣,因為

長期受中國的儒家思想影響,使台灣,香港,新加坡…等華人國家才會有這種高壓式的聯考制度,使台灣的教育變成訓練學生成為考試機器的畸形教育。

這是一種儒家「士大夫文化」的延續,它或許曾經有過自身的輝煌,但是面對當今時代所需要每個人發揮創造力的資訊社會,面對明天的新世界,台灣今天如果要使教育人性化,符合世界潮流,必須決心秉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腐敗舊思想才能脫離「士大夫文化」的枷鎖,才能使教育改革邁向真正多元化。

否則一套再如何開放啟迪學生的制度,到最後還是會導向精英式傳統教育的觀念:功利主義。

也許有人說,國外的教育就是太過開放,誤入歧途的聰明孩子們也不在少數,例如性行為,吸食大麻或是暴力事件層出不窮;

但我認為,即使同樣都是30個人為一班的班級,用國外式的教學,縱使最後只教出2個會懂得獨立思考的人類,還是遠勝過用傳統式教學,結果30個人被變成只懂得反射動作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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